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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国里的枭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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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3章 曹爽篇豚犊何所恋(第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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透过盾牌狭窄的缝隙,我看到泥泞的山道上,魏军士兵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秆,成片地倒下。鲜血混合着泥水,在谷底蜿蜒流淌,刺目的红褐色迅速蔓延开来。蜀军的身影在崖顶的林间若隐若现,居高临下,他们的箭矢和滚木礌石仿佛无穷无尽。

一股冰冷的、从未体验过的恐惧感,顺着脊椎急速爬升,瞬间冻结了我方才还因权柄而滚烫的血液。这不是我想象中摧枯拉朽的胜利,这分明是踏入了精心布置的屠宰场!什么蜀中无大将?什么人心涣散?王平!费祎!这些名字此刻带着狰狞的血色,狠狠嘲笑着我的轻敌与狂妄。

“撤!传令!前军变后军,交替掩护,撤出谷口!”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强自压抑的慌乱而变了调,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。

撤退的命令下达,带来的却是更大的混乱。陷入泥淖的辎重成了无法逾越的障碍,惊慌失措的士兵互相推搡践踏,争相逃命。蜀军的鼓角声和喊杀声如同跗骨之蛆,紧紧追随着我们溃败的脚步。十万大军,来时浩浩荡荡,归时丢盔弃甲,遗尸遍野,狼狈万状地逃回了关中。那场噩梦般的大雨和泥泞,还有蜀军从高处射下的冰冷箭矢,从此夜夜萦回在我梦中,成为挥之不去的屈辱烙印。

洛阳城巍峨的城门在望,却沉重得如同压在我心口的巨石。车轮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单调而刺耳的辘辘声,碾碎的仿佛是我出征前所有的意气风发。车帘低垂,隔绝了外面可能投来的目光,但我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无形的视线——来自道路两旁紧闭的门窗之后,来自宫墙之上戍卫的甲士,甚至来自这沉默的、巨大的城池本身。那视线里,充满了无声的嘲讽、冰冷的审视和压抑的怒火。

“曹子丹何等英雄!生此豚犊,竟丧我十万大军!”一句不知从哪个阴暗角落飘出的、充满恶毒快意的低语,如同淬毒的匕首,精准地刺入我的耳中。我猛地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。豚犊?我?曹真之子,当朝大将军?!这莫大的耻辱几乎让我窒息。

回到府邸,奢华依旧,金玉满堂,却再也无法带来往日的熨帖。邓飏、何晏等人早已候在厅中,个个面色凝重如铁。不等他们开口请罪或辩解,压抑了许久的狂怒终于冲破堤坝。我猛地抓起案几上那件价值连城的玉辟邪摆件,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在地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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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啪嚓!”一声刺耳的脆响,晶莹的碎片如同炸开的冰晶,四下飞溅。
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我的咆哮在空旷华丽的大厅里回荡,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,“什么蜀中无人!什么唾手可得!尔等谋国之策何在?!安邦之才何在?!误我!误国!”我指着他们,手指因暴怒而剧烈颤抖,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们脸上。

邓飏脸色煞白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金砖上:“大将军息怒!此……此乃天时不利,蜀贼狡诈,非战之罪啊!”何晏等人也慌忙跟着跪倒一片,厅堂内只剩下他们惶恐的告罪声和我粗重的喘息。

然而,比愤怒更噬咬人心的,是一种冰冷的、逐渐蔓延开来的恐惧。十万大军溃败,折损无数,耗费钱粮如山。这弥天大祸,总需要有人来承担。我是主将,更是宗室,天子的大将军,这责任……这滔天的罪责,最终会落到谁的头上?

司马懿!这个名字如同阴冷的毒蛇,骤然从心底最幽暗处昂起了头。那老贼虽然“卧病”在家,看似远离朝堂,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,他遍布朝野的门生故吏,从未真正离开过!朝野汹汹的物议,那些关于我“志大才疏”、“骄奢误国”的流言蜚语,背后岂能没有他的影子?他一定在暗中窥伺,等待着给我致命一击!

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,瞬间浇灭了狂怒的火焰,只剩下冰冷的战栗。不行!绝对不行!我不能坐以待毙!权力,只有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权力,才是唯一的护身符!

“起来!”我猛地一挥手,声音因强行压抑的恐惧而显得异常尖锐,“哭嚎何用?速速替吾思量!司马老贼虽称病,其心叵测!他在军中旧部甚多,洛阳内外,焉知没有他的眼线爪牙?必须彻底剪除其羽翼,防患于未然!”

恐惧如同最烈性的毒药,一旦沾染,便迅速侵蚀理智。邓飏、李胜等人惊魂未定,却也立刻领会了我的意图。数日之后,一道道盖着大将军金印的敕令如同出巢的毒蜂,飞向各处要害衙门。

中护军蒋济的府邸,深夜迎来了不速之客。当敕令宣读完毕,这位素以清直刚毅闻名的老将,脸色由震惊转为铁青,再由铁青涨成一片愤怒的赤红。他死死攥着那份剥夺他统领禁军之权的文书,指节捏得发白,手臂上的青筋如同虬结的树根般暴起,胸膛剧烈起伏,最终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臣……领大将军令!”声音沙哑,带着一种被强行压制的悲愤和心寒。

类似的场景在洛阳城各处隐秘上演。执掌武库的将领、负责宫门禁卫的校尉、乃至一些关键州郡的实权人物,只要与司马氏有旧,或被认为立场不够“坚定”,都遭到了明升暗降或直接褫夺实权的处置。洛阳城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,暗流汹涌,人心惶惶。每一次权力的强行剥夺,都在无形中为那即将到来的风暴,增添了一份仇恨的薪柴。

彻底清洗了司马懿在军中的势力后,一丝病态的得意和更深的不安交织着。我迫切地需要确认那老贼的状态,是当真病入膏肓,还是在暗处磨刀霍霍?李胜即将外放为荆州刺史,这是个绝佳的探视借口。

我召来李胜,亲自为他斟满一杯酒,目光锐利地盯住他:“此去荆州,务必顺道拜望太傅。他‘病休’已久,天子与本将军甚为挂念。汝当仔细察看,其病体究竟如何?神志是否清明?回来……据实以报。”最后几个字,我刻意加重了语气。

李胜心领神会,郑重地点了点头:“大将军放心,下官定不负所托,探个虚实分明。”

太傅府邸依旧是一派暮气沉沉的景象。当李胜被引入那间弥漫着浓重药味的昏暗内室时,司马懿正由两名侍女颤巍巍地搀扶着,挣扎着想要从病榻上坐起。他的动作迟缓而吃力,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已锈死。花白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,深陷的眼窝里,眼神浑浊不堪,茫然地四处游移,似乎无法聚焦。

“太……太傅……”李胜按照礼制,躬身行礼。

司马懿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咕噜声,像是破旧的风箱在艰难抽动。他抬起枯瘦如柴、布满褐色斑点的手,颤巍巍地指向自己的嘴,又无力地垂下。旁边的侍女连忙捧起药碗,用小勺舀起一点汤药,小心翼翼地凑到他唇边。司马懿哆嗦着凑过去,药汁却有大半顺着歪斜的嘴角流淌下来,浸湿了胸前的衣襟,留下深色的污迹。

李胜提高了声音,凑近了些:“太傅!天子念太傅久病,特命下官李胜,转任本州(意指荆州)刺史,临行前特来拜谒!”

司马懿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李胜的方向,嘴唇翕动了几下,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:“并……并州?君……君屈就并州?并州近胡……善……善为之备……”声音微弱而含混,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
李胜微微皱眉,耐着性子大声更正:“太傅,是荆州!非并州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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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……哦……”司马懿茫然地点着头,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,“去……去并州?好……好……年……年老沉疾,死在旦夕……君……君当……当见天子,见大将军……”他喘息着,伸出枯瘦的手指,颤抖地指向侍立一旁的司马师和司马昭,浑浊的眼中竟滚下两行浊泪,“二子……二子不肖,望……望君……多多……看……看……”话语至此,已是气若游丝,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痰音。

李胜看着这垂死老人涕泪交流、语无伦次的情状,心中那点疑虑终于消散。他退后一步,恭敬地行礼告辞。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,他没有看到,病榻上那副衰朽躯壳的眼睛深处,浑浊之下,一缕冰寒刺骨、清醒得令人心悸的锐光,如同深潭底蛰伏的毒蛇,一闪即逝。

当李胜带着笃定的神情,向我详细复述太傅府中所见所闻,尤其描绘司马懿将“荆州”错认为“并州”、涕泪横流托付二子的凄惨情状时,我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,随即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所淹没。

“哈哈哈!”我忍不住放声大笑,多日来的阴霾仿佛被这笑声一扫而空。我拍着李胜的肩膀,力道之大让他微微趔趄,“好!甚好!老物已尽!冢中枯骨,尚能饭否?吾无忧矣!无忧矣!”笑声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,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放纵。那一刻,我仿佛看到了所有的威胁都已烟消云散,权力之路再无绊脚石。

正始十年(公元249年)正月甲午,岁首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。天子曹芳依照礼制,需出洛阳城南门,赴高平陵祭奠先帝。作为大将军,我自然率文武重臣及禁军扈从随行。临行前,我特意看了一眼留守洛阳的部署名录,心腹之人皆在关键位置,司马懿那个“垂死”的老朽和他的两个儿子,更是被我刻意排除在随行名单之外。万无一失。

祭礼庄严肃穆,香烟缭绕。我立于天子身侧,望着远处洛阳城巍峨的轮廓在冬日的薄雾中若隐若现,心中一片安然。权柄在握,宿敌将亡,这大魏江山,终究是我曹氏的囊中之物。

然而,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时刻,一阵急促而凌乱的马蹄声如同骤雨般由远及近,撕裂了陵园庄重的寂静!一名浑身浴血的骑士从洛阳方向狂奔而来,在陵寝前的神道石板上勒马急停。战马人立而起,发出凄厉的长嘶。骑士滚鞍落马,连滚带爬地冲到我的面前,脸上混杂着血污、汗水和极致的惊恐,声音嘶哑得变了调:

“大……大将军!不……不好了!洛阳……洛阳城门尽闭!城内……城内到处是兵!打着……打着‘清君侧’的旗号!是……是司马懿!他……他带兵占领了武库,控制了宫城!矫……矫太后诏,说……说大将军……背……背君谋反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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